69.下乡

腊月初一（12月第一天），哈拉雷广播电视台宣布大荒西洲百姓自治。成立赞比西都司，开府衙，置驿站，设百官与各地太守、县治。杨帆任指挥使、督师兼领军务，罗科索夫斯基、麦列茨科出任佥事。曾启鹏、倪国清任第一、第二副指挥使。江晋明为同知，基希纳乌（正职为东非指挥司）兼任主簿，茨利耶夫为县尉。

原本应该举行隆重庆典的哈拉雷广场，当天却空无一人。

两辆绿色的吉普车，车身像是疮一样，剥落了许多油漆。前面一辆敞篷的，坐的是生活秘书和警卫掾、通讯掾。后面一辆带棚的，是以黎参军为首的班子。

杨帆一个人坐副驾驶。他的脑袋上扣着两个扣的“小帽”，裹着茨利耶夫送的那件绒领大衣。

两辆车从电脑城后面胡同出来，拐上哈拉雷大街出城。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张云珠的1纵队指挥部。

随后杨帆在给兵部的电报里说：在东非新设几十个千户，素质皆极差，缺乏正确认识，流氓、土匪极多，派去的老兵也被带坏。比如长友濠的3个巡防营，没有战斗力，对百姓态度极坏，不但不能发动百姓，还降低我在地方的信心，不但不能打击军阀，反助长军阀气焰。

显然这是在回应兵部11月二十九给杨帆的消息：华国边境的阿美军有开拔迹象。南洋燃油生意好做，有人在收购燃油。有迹象表明，西北方几个地球人国家，也对你处感兴趣。望你部加强戒备，御敌国门之外。

敌，指的是蠢蠢欲动的阿美力卡和其党羽。国门，指的是东非沿海的三个门户港口：莫桑比克、贝拉、马普托。

杨帆也清楚，自己要守住东非，必须堵住沿海这几个口子。

为此他运筹帷幄，准备了4股重要的武装力量：5纵伊万诺夫在马达加斯加，2纵张上大、3纵曾启鹏守卫马普托和贝拉。4纵和7纵还有几个独立营守莫桑比克。

经过前一阵的整合，每个纵队可以达到3个万户（师级单位）。很多南极洲出来的老兵，狗皮帽子还没来得及摘，就给新兵当上了指挥员。老兵成了东非烫手的大宝贝，到哪都能当个什长、伍长。一时间小报也在吹嘘：东非面貌大改如何如何，东非强大的如何如何。

宣传是好的，可以给人信心。

但是东非的势力到底有没有强大，只有杨帆这个做指挥使的，心里有数。

他也不是神仙圣人。

11月东非开始变热。杨帆非要穿上战士的衣服，扎着武装带4个满弹匣，找了一支AK步枪挎上，水壶、挎包、长柄手榴弹袋一个不少。头顶两颗恒星毒辣的照着，他就站在野地里一动不动，一只手按着滚烫的枪膛，另一只手举着手表。

参军都害怕他中暑，但是杨帆执拗起来，谁拦着都不行。

站了几个时辰，杨帆脱下外套，解开衬衫的扣子。两层衣服一起扭，汗水哗啦啦的像瀑布一样。染色质量很差的军装，很快出现了斑点。这是染色过程中，一种碱用量没把握好导致的。

“太热了，太热了。”杨帆小声嘟囔着。

有时候，他会让疾驰的车突然停下，上个山头或者沿路走走。地方的官军汇报的时候，杨帆的老毛病又犯了，总是打听道路的情况，并且喜欢突然打断人讲话。

“这里到小溪流城的路你走过吗？”

回答是没有，那个参军倒也实诚，直言是听别人说的。

“你亲自走一趟。”

参军，出自古籍《通典》，即参军事，本来是参谋军务的简称。南极洲官军从千户（营级单位）以上，都有参军。杨帆的轻便指挥班子里，就有一个华国交趾人的后人，算是得力的参军。他们和指挥员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关系。

杨帆去曾启鹏的防区，老早就有人沿着公路迎接，说是来提供保护的。

“杨总，这附近可有土匪。”

“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!”黎参军大怒。

“大人，这里的军阀都投降了，可是这土匪不跟你照面，你去抓他就跑。”

两辆车直奔3纵曾启鹏的指挥部。

杨帆先去2纵，最后去3纵，看似无意实则有心。最后他确实在3纵曾启鹏那里印证了自己的猜想。

曾启鹏，这个敢于直言上谏的人，早给杨帆打过一个报告。还是在报纸和电视鼓吹东非“御敌国门之外”的时候，说了完全相反的观点。杨帆对此未置可否，恰恰证明了他夹在兵部和曾启鹏之间的难处。

但是杨帆毕竟是杨帆，他此时不做点什么，就不是那个南极洲857演习中，能够逆转战局的杨帆了。

首长一声令下，军官统统脱下皮鞋，光着脚踩上原始的东非土地。

“到田里去！”

根据东非指挥司“东指”227号军令，各地指挥、佥事、同知要放下大城市生活的姿态，收起官架子，进入乡村和部落、矿山、林场，协助开展土地丈量、税赋登记和扫盲，帮助老百姓改造生产。

夏灼传达了很多让人下乡的通知，直到她把自己也“下乡”了。

杨帆拿着夏灼上次买的地图，说马拉维湖边有个叫“布雷泽尔”的村庄有段铁路的标记不对。夏灼立刻打电话到下面官军核实，接电话的是4纵一个百户（连级单位），问了好几遍，这小子仗着自己管着300多号人，口口声声说铁道在“布雷泽尔”村东面没错。

这下给夏灼弄得迷糊了，只好如实汇报。杨帆那幼稚的脸上立刻有细微的变化，让夏灼去当地核实一下。正好那个村子抵触情绪挺高，当地的各种运动总是开展不起来。夏灼不敢违抗，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了新来的秘书，自己打起背包就出发。

指挥司领到车票。

列车来往于贯穿东西的大动脉上，车头冒着滚滚的浓烟，车身颤抖着移动起来。车窗外是辽阔的荒野，一个又一个市镇冒着袅袅的炊烟。也有一罐罐原油从德洛宾开来，然后再载上生活用品、炸药、零件、打工人。

“太特！停车30分钟。”

铁道纵队的战士推开车门，用拧螺丝的刀子敲打车皮。从哈拉雷到目的地没有直达，要去小溪流城转车。

小溪流城就坐落于巨大的赞比西水下游，整个水系形成了庞大的雨林。这里多雨，气温变得凉丝丝。火车穿过城市，会经过著名景点“穆塔雷大桥”，白色略带弧度的桥身横跨这一奔涌的水流。

最慢的那颗恒星升起落下算起，已经过了2天。哈拉雷到马拉维湖畔有航班，但是航空公司是一家阿美力卡的公司。并非阿美公司不好，而是对南极洲不友好。官军和官吏为了防止泄密，一般都不会乘坐他们的飞机。

听说是杨帆的秘书来了，当地的豪杰—麦克·布雷泽尔亲自赶着一辆驴车，来到火车站迎接。还有各种军车，地方驻军是4纵华西列夫斯基麾下的刘一凡千户，派了一个叫伊狄的百户（连级单位），带着100来人的一个排也到了车站。

“我们布雷泽尔村是地球人建的，有900多年历史了。”布雷泽尔急切的向夏灼介绍村子的历史。

远远的看去，村子上方笼罩着一层薄雾。巨大的天线从雾上方钻出来。一个高大的蓝色烟囱印着地球字母ESA。

“你们挺过了三日凌空？”夏灼好奇的问。

“这有什么难的？我们打洞到地下，有暗河和航空食品，地球人会给我们提供帮助。可惜是这些驴子，不能跟我们一起下去，他们会疯掉。”大叔说起这段经历，仿佛轻描淡写一般。

跟在夏灼身后的还有一个穿军装的大男孩。帽子和衣服都不是一个色。腰里扎着一条细细的皮带。深绿色的小帽下面，是黝黑的脸庞，很明显是个本地人。身上没有带武装。但是夏灼没有精力注意到他。

“地球人？”夏灼吃了一惊，抓着麦克。“你们见过地球人？他们什么时候来的，开着UFO吗？”

显然这位大叔并不知道UFO是什么意思，这是南极洲官方使用的一种词汇，指的是：不明飞行物。据考证，这是蓝色空间号出发之前，地球人在使用的一种词汇。可能对于现在地球人来说，这个词汇已经被遗忘了。

大叔依旧滔滔不绝的赞美自己的驴。天上的薄雾是无人机群。他们加工厂，已经可以制造简单的机器人，但是现在没办法避免信号互相干扰。

“那边就是地球人的军事基地。”大叔指着远处的山脊。

从来没人跟夏灼提起过，在这竟然还有一个地球人的基地。麦克说里面还有人，说着就掏出了手机，天线比手机本体还大那种。

“你也知道？”伊狄点了点头。他就是马达加斯加人，小时候都听到外星人的传闻。他们的飞船要距离赤道近的地方才方便升空。

驴车在一道斑驳的白墙下停住。

墙体缓缓降落，露出里面连绵起伏的建筑。一团蒸汽中走出一个穿着黄色连体衣的人，顶着球状的头盔。

可能是基于东道主的身份，这个人用不太标准的官话说了两句：

“你好，我是法兰克外籍军团第1轰炸机队情报官杰西·马塞尔。奉基地指挥官少将罗杰·雷米的命令，来迎接各位的到来。”